美联储的历史
在是否应该建立中央银行的问题上,美国政府曾经犹豫再三。1791年,美国首任财政部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在时任国务卿托马斯·杰斐逊反对的情况下,成功说服了国会建立美国第一银行,负责处理新生合众国的货币事务。杰斐逊之所以反对建立中央银行,是因为他担心这样做会导致经济权力的过度集中。然而,对中央银行的敌对情绪并没有随着美国第一银行的建立而结束,1811年,国会终于宣布美国第一银行执照到期。1816年,美国第二银行建立,但平民出身的安德鲁·杰克逊总统因反对金钱利益集团拥有过多权力而对延长其经营权投了否决票,美国第二银行也最终于1836年因执照到期而关门大吉。
在没有中央银行的情况下,各私营银行和国有银行都可以自行发行货币,理论上,这些货币在需要时都可以兑换成黄金。但在实际生活中,如果投资者对一家银行的货币稳定性更有信心,该银行发行的货币就可能比其他银行所发行的货币价值更高。
很少有银行会根据其发行的货币量而持有可以用来兑换的足够黄金,遇到紧急情况时,银行就会通过从其他银行(通常是更大的银行)借黄金来应对。然而,在许多家银行同时遇到这种情况时,可以用来兑换的黄金总量就会不足,很多银行会因此而倒闭。储户由于害怕其他银行也会倒闭,而纷纷选择把现金兑换成黄金,因而导致倒闭迅速蔓延。这种恐慌经常出现。
1907年,由于储户纷纷取出存款投资股市,多家银行资金严重外流,其所引发的恐慌最终导致了美联储的成立。J·P·摩根银行行长约翰·皮尔蓬·摩根把纽约的主要银行家召集到其私人图书馆,成功说服他们为纽约深陷困境的银行提供足够的现金支持。此后,为了避免类似情形的发生,国会在银行的推动下于1913年通过了《联邦储备法》。
该法案规定,美联储负责发行“弹性货币”,这意味着根据市场需求来决定货币发行量。因此,美联储有两大主要职能:
- 第一,提供紧急贷款。银行无力偿还债务时,可以向美联储申请货款。
- 第二,制定货币政策。通过调整向银行的货币供给,美联储可以提高或降低利率,以保持低通货膨胀并预防经济衰退。
从长期来看,经济的更快发展和更多就业机会的创造必须依靠人口的增长和生产力的提高:但在短期内,货币政策对经济发展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利率的提高会抑制家庭和企业的消费支出,从而抑制经济增长,并最终抑制物价和工资的上涨。反之,利率的降低会刺激消费支出,从而推动物价和工资上涨。
然而,尽管美联储拥有强大的货币职能,其领导人也怀有引导美国经济健康发展的诚挚理想,但从历史上看,美联储寄希望于通过上述两大主要职能的发挥来引导美国经济的努力,往往因为经济泡沫、经济萧条、通货膨胀、通货紧缩、石油禁运、科技革命等原因而变得徒劳。
美联储早期只是在不影响整体经济运行的情况下,为满足工农业需求调整货币供给。在收成季节,农民缺乏资金时,美联储通过增加货币供给使银行有足够资金为农民提供贷款。在农民还清贷款后,美联储则会减少货币供给。然而,到了20世纪20年代,美联储开始变得野心勃勃,试图通过控制利率来影响美国整体经济和通货膨胀水平。
历史上,美联储曾犯过两次后果严重的错误。第一次发生在20世纪20年代末,由于担心股票市场投机活动正在引发一个危险的泡沫,美联储突然抬高了利率,使经济出现迅速下滑。1929年10月,过热的股票市场最终崩盘。起初,美联储还试图通过削减利率来挽救经济,但随后却任由国内外各大银行倒闭而袖手旁观,导致灾难性的信贷萎缩。个中原因至今仍是争论的焦点。也许是由于害怕其他国家会大量抛售美元、吃进黄金而耗尽美联储的黄金储备,美联储没有及时压低利率,扩大信贷。但事实上,当时美联储拥有充足的黄金储备。然而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经济萧条,1933年,在富兰克林·罗斯福利用银行休息日关闭颛临破产的银行,为其他银行重新注入资金并调低美元对黄金的兑换比率后,大萧条终于触底。
从20世纪40年代末至60年代末,美联储成功地引导美国经济保持了强劲的发展势头,缩短了经济衰退期,并且在总体上维持了低通货膨胀。但在这之后,保持经济全速发展的努力却导致了第二个重大失误。由于美联储多次都没能充分调高利率,通货膨胀水平不断攀升,70年代美国经济出现滞胀。1978年,国会作出反应,要求美联储在保证充分就业的同时,保持物价稳定并确定合理的长期利率。2010年,国会在对美联储提出的要求中又增加了一条,即维护金融稳定。
1979年,保罗·沃尔克被任命为美联储主席,美联储迎来了新的时代。他上任伊始便宣布提高利率,推进金融领域改革,实施以控制货币供应量而不是控制利率为目标的新政策,以应对通过膨胀,虽然因此引发了两次严重的经济衰退而遭遇过强大的反对声浪,却成功“打断了通货膨胀脊梁”。从1982年到2007年,美国经济经历了“大缓和”时期。这一时期以低通货膨胀、失业率下降和经济衰退温和且频率低而著称。中央银行家们以为自己找到了经济成功的神圣秘诀:只要保持低通货膨胀,经济就会发展,其他问题自然也会迎刃而解。2006年本·伯南克继任艾伦·格林斯潘当选美联储主席时,美国经济运行良好。对于伯南克的继任,国会并没有给予特别的关注,而此举正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表明了国会对于美联储最大的肯定和褒奖。一位参议员在被问到对伯南克被任命有何感想时,竟然很严肃地回答道:“他被任命什么职位了?”
伯南克上台不到两年,“大缓和”局面以及美联储精英们精干胜任的形象就被2007~2009年的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所打破,美联储也因金融危机背上骂名。根据一些人的说法,由于之前美联储对银行按揭监管不严,且使利率长期处于低水平,才导致投机行为的出现和房地产业的过度繁荣。金融危机刚出现,伯南克(根据他后来的描述)就表示“决不成为第二次大萧条期间的美联储主席”。他钦佩罗斯福当年的大胆改革,并愿意进行同样大胆的尝试,最大限度地提供贷款,降低利率,买断债券,避免了又一个经济大萧条的出现。但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人们长期以来已经冷却的对于中央银行权力过度集中的怀疑因他的积极行动而被再度激起。
谁掌控美联储
美联储1913年成立之初的管理模式反映了两方力量的妥协。一方是主张权力掌握在由联邦政府任命的官员手中的平民党,另一方是主张由私营银行家控制的自由储备银行掌权的保守派。联邦储备系统的权力在由政府任命委员的联邦储备委员会和12家地区储备银行之间进行了划分。
1935年,美联储的权力结构得到调整,12家储备银行把权力移交到联邦储备委员会手中,这种权力结构一直延续至今。联邦储备委员会的7名成员负责制定除货币政策外的所有政策,比如,解读和实施管理银行的各项法律。这些成员(包括一名主席和两名副主席)须由美国总统提名,经参议院批准方可上任,其中一名成员负责银行业的监管工作。
12家地区储备银行分布在美国各地,负责本储备区内的银行监管、货币发行和支票清算。地区储备银行的监管范围不受地理区划限制,有两家都位于密苏里州境内,其部分原因在于该州是1913年时任众议院议长的家乡。储备银行行长(除纽约外)由代表公众利益的银行董事会任命。纽约储备银行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家储备银行,其380多人组成的市场小组负责处理足以影响利率水平的日常金融业务,向银行发放贷款,偶尔也会推动美元的走势。
兼具公私性质的混合结构使美联储可以免受一部分政治压力,但不是全部。林登·约翰逊和理查德·尼克松都普曾成功地迫使美联储主席将利率维持在低水平。罗纳德·里根曾任用寻求限制保罗·沃尔克权力的人为联邦储备委员会委员。老布什执政期间,虽然未能成功,但也曾试图通过暂时保留对格林斯潘的再次任命来对其施压。美国国会也玩过拒绝批准总统对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成员人选的提名或威胁削弱美联储实力的把戏。例如2010年,国会在得克萨斯州平民主义者罗恩·保罗的带领下,对美联储采取的紧急行动进行了审查。
尽可能保持货币政策的独立是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专属职责。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由12名成员组成,其中包括联邦储备委员会全部7名成员和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其他4名委员由另外11家联邦储备银行的行长轮流担任。尽管每届委员会中只有5位储备银行行长作为成员可以享有投票权,但所有12位联邦储备银行行长都可以参加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的讨论会议,因此人们通常认为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共有19名成员:其中12名成员有投票权,7名成员没有投票权。